林少宫奖学金

林少宫百年诞辰

李楚霖老师发言整理
文章来源: 发表时间:2023-04-23 15:44:02点击次数:

我感慨万分,各位,因为会务组发给我的名单,说实在话,除了樊炜先生之外,其余全部是我教过的。刚才许校长说,当时创建困难,那个困难大家无法想象。1979年前,我本来是在图像识别研究所干了几年。因为79年林老师要招经济数学研究生,所以他跟数学系商量,想通过学校把我从图像识别研究所调回数学系,当时图像识别研究所不同意,后来从数学系调钟春香老师和我对换。钟老师是我武大的师兄,这之后他就在图像识别研究所一直干到退休。。回了数学系以后,林老师当时也不知道经济数学怎么办?所以我也没有教什么书。当时研究生只招了田国强一个人,那一年只有他一个人及格。数学系领导和我们两个讨论,说你们今年不能招了,一个学生两个导师哪有这样的事情,成本太高了。所以那年田国强就没有被招进数学系当研究生,而是留了学校,当助教。到了80年,第二次才招了三个人。

79年回到数学系以后,我也不知道干什么。后来数学系安排我上全校研究生的概率论和随机过程,上了一个学期。到了80年,颐和园学术会议召集我们去开会,才第一次听到经济学,开了眼界。因为华中工学院是一个工学院,当时图书馆里什么经济方面的书都没有,没有资料,没有论文,没有东西看,什么也不懂。80年到颐和园学术会议才开了眼界。到颐和园去也是不容易的。那一年,会务组只给了学校一个名额,林老师让我跟他一起去,学校不同意,说只能出一个人的差旅费,不能去两个人。后来颐和园学术会议的主办者张守一知道了,他说这样,林老师就作为会议的顾问和翻译,他的经费由社科院出,这样我才能够去。去了的情况我就不说了,反正那次是大开眼界,知道了这个经济和数学是怎么联系起来。

从颐和园回来以后,林老师说我们两个分个工,他讲计量经济和宏观经济学,其他的都是我的。所以林老师就上两门课,其他课都是我上,但上什么我也不知道,因为什么资料都没有,当时稍微看到跟经济有点关系的东西就拿来讲。所以第一年真对不起三位研究生,没有讲什么东西。后面才稍微好一点,因为林老师和张老师去了美国,带了一些资料回来,才知道应该讲什么。当时是边学边讲,非常困难,根本谈不上什么研究,学都学不赢,又没有人教。那时候我也是四十几岁了,80年我41岁了,才开始学,而且没人教,没有财力,没有资料。说实在话,林老师也没教我什么东西,我真的这样子坦白讲,因为他也是读了这么多年,我们可以原谅,可以理解,而且当时变化那么大,非常困难。当然我也感谢大家,我又看了下名单,真是感慨万千,这么多人,我们大家辛苦地一起奋斗,大家都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。若干年以后,杨小凯跟我讲了一句话(杨小凯跟宋敏他们去听了我的课),他说李老师我听了你的课,我现在在普林斯顿大学学得很轻松。这是杨小凯亲口跟我说的,说明我们当时很辛苦的。

我再讲两件事。一件是我怎么认识林少宫的,这件事我藏了几十年,一直都没说。我原来在武汉职业学院工作,工作了七八年,71年整个学校合并到华中工学院,我就到了华工数学系。我来到华工,在华工的数学教研室,林老师也在,理论上在,为什么呢?当时林老师名气很大,我也知道这个人,但并没见过他。71年来以后,71、72、73年我都没见过他,为什么?那个时候林老师在农场劳动,到72年才从农村回来,回来以后他就带着4、5个数学系老师搞实验设计,和教学根本不相干。我当时在教普通的高等数学,所以他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他,我们同在一个教研室,名义上已经三年了,都没见过面。

到1974年,有一天我在数学系的资料室看资料,数学系的办公室跟资料室在一起的,当时数学系的教研室主任陆传务老师跟我讲,听说你对代数很有兴趣,我说是,他说林少宫老师有个代数问题,你去试试看,我说好,你把他地址给我,我也不认识他。他把林老师地址给我,我就到林老师家去了。这是我第一次跟林老师见面。见到林老师后,他拿出来两张考试纸粘起来的一张大纸,上面是49×49的矩阵,密密麻麻的数字。我说是陆传务老师叫我来找他的,他说好,他在做实验设计,是工厂和研究所的一个问题,需要用到这个,要求逆矩阵,他问了数学系几个老师,老师们说不可能有解的。学数学,精英代数都知道,三阶以上的矩阵谈什么求解,求逆矩阵的不谈,何况49×49的,他找了好几个老师,他们说都没法解。他说知道我也解不了,要求不高,我替他把近似值找出来就够了,他要用。我说好。回去后我七搞八搞,研究来研究去,看分块,矩阵可以分块,用分块矩阵的办法分了几次,不是一次分成的。大概花了一个星期做出来了,然后我交给了他。这么大的东西,经过几次求逆,很复杂。我就跟他说,你别管中间的过程了,就看答案,越是逆矩阵,答案的两个矩阵一乘,乘个是不是个单位矩阵就行了,你看我这对不对?就这样我才认识他的。但从此以后他还是带着队伍在搞研究,我也没有参加,一直还在书院教书。这是第一件事,这件事我一般不说,怕别人说抬高自己了,实际上当时数学系的老师也没人知道,就只陆传务知道。

后来林老师他们搞信访统计,在武汉市办了个训练班,请我去讲课。我去之前陆传务反复说,你不要讲那么深,你把讲稿给我看,去之前我就把讲稿给他看。

另一件事就是宋敏、田国强他们出国的时候,有一次我问林老师,美国人给他们全额奖学金,这是很不错了,美国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呢?我们当时第一届3个人,宋敏他们这一届6个人全部拿到全额奖学金。林老师就说了这里面的奥妙,这些人去了美国以后,学成了无非两个可能,一是可能留在美国,如果他们留在美国,从小学一直到研究生都是我们培养的,我们出了力出了钱,美国人轻轻松松地就得了这么多的高端人才,何乐而不为?二是有幸回国的,回来以后,他们学的是美国那一套,行为、思维都是美国那套教育出来的,如果让他们去当政府采购,首先考虑的一定是买美国货;如果教书的话,首先用的是美国教材。这是美国的一本万利。83年林老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。我当时还不理解,美国人怎么愿意出那么多钱给他们去读书。

我最后讲一个事情,林老师是对学生非常好,但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,他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,这一点很多老先生都没法比的。像我们教数学,如果教个高等数学,真的学习到三四十岁差不多了,以后还学什么,那么麻烦的数学。而林老师活到七八十还在学。 说实在话,我们的交情是君子之交淡如水,完全就是业务上的交流。一般他找我肯定是有业务的事情,我找他也是这样。他安排我做什么事,我做完就找他,我也不会找他做别的什么事。他找我就是把文章给我看,或者书或者论文,帮他看,看了讲,没有其他的什么。但他学习的精神确实使我们很感动,非常感人。

我就举一个例子,李东毕业那一年,1983年,当时我们国家在香山开座谈会,以经济数学为主题,邀请了我们两个去参加。我跟林老师晚上上的车,我们是睡的卧铺,但是晚上也睡不着。天亮到了北京,我就跟林老师说去报到,林老师说先办正事,大概是张培刚老师请林老师办什么事情,就到社科院去找李京文。差不多8:00我们找到李京文以后,林老师跟李老师谈,什么事情我也记不得了,主要是张老师的事情。出来以后,我就说去报到,因为我实在是有点累。林老师说现在还是上午,晚点去报到,我们到北京图书馆去看书,我就跟他一起到北京图书馆看书。他和我一样,看见了书就舍不得走了。北京图书馆的藏书非常丰富,大大出乎我的意料,可以夸张地说,华中工学院的经济学方面的藏书可能只达到了它的千分之一。一直看到下午5:00别人休息了,我们两个才走,中间就喝了点东西,晚饭也没吃。我说我们到时候去报到了,问别人怎么到香山,别人说坐哪路车。结果去到那路车排队,才知道是到郊区的,车很难等,等到天黑了还没来。排队的人听我们两个人讲话,问是不是外地人,我说是,他们又问我们是不是到香山开会,我说是,他们说哪有到香山饭店开会的人在这排队坐公共汽车的,就笑话我们,叫我们打的士去。林老师不同意,说我们还是排队等车,一直等到8点多钟才来一趟车。到了香山站,才发现香山饭店在半山腰,还有很远,香山站其实在乡村。那时候我已经精疲力尽了,肚子又饿,天也黑,但香山饭店在半山腰,没办法,只有跟他爬上去。他身体还蛮好,上了山,还说没事,我已经累瘫了,从早上火车下来一直搞到晚上八九点。我那时候是50多岁,他已经快70岁了,他还这个样子学习。如果不是他,我肯定是天亮到北京站后,先到香山饭店去报到了,结果搞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去报到。当时有个同学问我们怎么去的,说他们都是打的。

我就讲这几件事情,希望没有耽误大家时间,我很高兴见到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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